对面楼里有老朽

闻香识少年

    顾逢恩打小就不像一个武将之子。​


    顾家两位公子,大郎生的魁梧挺拔,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威,十五岁时就跟着武德侯沙场驰骋,父兄在上,顾逢恩得以在锦绣堆里长大,文采风流,寻香弄味皆是所喜。


    顾逢恩的鼻子叫常人灵敏许多,自小就喜香,闲来无事就捣鼓着研制新香,后来还真叫他琢磨出了一款新香,取梅花香,萧定权定的名,彼时正值冬日,意为梅花香自苦寒来。


    顾逢恩成功做出梅花香的那一天,入冬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。


    萧定权一推门而入就呛的直打喷嚏:“这都是什么味儿啊?”



    “殿下回来啦,冷吗?”顾逢恩坐在地上一手支着脑袋有气无力地答道,一边将手炉递了过去。


    萧定权扫了一眼,桌上堆着各式香料,药臼里放着捣碎了分辨不出的香料,他一脚踢在顾逢恩的背上:“嘉义伯,这儿是东府,你倒是一点也不见外啊?”


    顾逢恩被踢的往桌子上一趴,大声叫唤着疼:“三郎,你这爱踢人的习惯不好,得改改。”


    萧定权哼了一声:“我一回宫,王翁就和我说你大早上就来了,让他们退了出去,自己在屋内捣鼓了一上午,嘉义伯是来这毁人鼻子吗?”


   “我护着殿下还来不及呢,哪舍得啊?”顾逢恩趴在桌上看着萧定权直笑,没笑两下又委屈地抬手拽住萧定权的袖袍:“三郎,我很笨吗?”


    萧定权看着他委委屈屈的模样,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夸,有些啼笑皆非,伸出手捏了捏顾逢恩的指骨:“不笨,将来是要当状元郎的。”


    顾逢恩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,拉过萧定权的手,一根根和自己的交叠在一起牢牢握住,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,萧定权由着顾逢恩握着,他们一直都是如此,牵着手走了这么多年。


    顾逢恩随意拨弄着桌上的小秤:“我想调出一款新香,但调得要么太浓要么太淡,不然就是闻起来没什么独到之处。”说着拿起一个药臼,递给萧定权:“这是最新的,你闻闻。”


    萧定权凑上去嗅了嗅,干巴巴地说了句:“香。”


    顾逢恩打趣道:“殿下这嘴巴刁的很,浓了淡了都不行,鼻子倒是一点不讲究。”


    萧定权没觉得不好意思:“反正我用的香大都是你调好的,你认得清不就行。”他对香料实在不精,只停留在能分辨出一些常用香料,对味道也不大敏感,萧定权在调香上的最大天分就是能记住顾逢恩身上的香味。


    顾逢恩身上总是香的,冬日和夏日的香味不同,今日和明日的香味也不同,萧定权对他身上的味道格外敏感,顾逢恩每换一种新香,哪怕极其相似,他也能察觉出不同。


    “你今天…”萧定权慢慢凑近,侧头在顾逢恩肩膀上蹭了蹭,“是熏了沉香吗?”


    顾逢恩一低头就能看见萧定权半截白净的脖颈,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,握着萧定权的手忍不住轻轻摩挲他的手背,另一只手抬起虚拢在萧定权的腰间。


    萧定权没得到答案,又在脖子上嗅了嗅,抬头说:“是沉香没错啊……”


    萧定权话越说越小,顾逢恩没有说话,直勾勾的看着他,他不自在地动了一下,顾逢恩虚拢在腰间的手一下子收紧,整个人都压了下来。


   萧定权眨了眨眼,顾逢恩不像他体寒,怀里的暖意十分舒服,他有些不知所措但又舍不得推开他。


    顾逢恩埋在萧定权颈间,鼻尖轻蹭着他的鬓角,温热的气息打在耳畔,萧定权只觉得心要跳出来了,脑子一片混沌,偏过头去努力调整呼吸。


    顾逢恩看着他的脖颈,低头轻轻吻了一下,一触即离,萧定权整个人被激得一颤,紧紧抓住顾逢恩的衣角,脸也渐渐红了起来。


    萧定权嗓子发紧,艰难地开口:“逢恩,你……”


    “殿下。”顾逢恩打断了他的话,头埋在萧定权颈间,他们贴得太近了,顾逢恩说话时胸腔震动传了过来,震的萧定权的一颗心越跳越快。


    “殿下刚才是在投怀送抱吗?”顾逢恩的声音低低地压在嗓子里,带着点笑意。


    “你放肆!”萧定权被问的不仅仅是脸红,脖子也红了一大片,他觉得自己可能连手指尖都红了,“我是东宫太子,从来都只有别人对我投怀送抱的分!”


    顾逢恩不笑了,撑起身来低头看着他:“是吗?殿下能和臣说说都有谁吗?”


    萧定权看着顾逢恩的眼睛,那里面只有自己,脸上又烧了起来,有些恼羞成怒:“还能有谁?你!现在怎么看都是嘉义伯在投怀送抱吧!”


   “对呀!”顾逢恩甚是得意地向萧定权挑了下眉,没皮没脸地说:“臣就是在投怀送抱,殿下就说收还是不收吧?”


    萧定权看着他这副无赖样,心里腹诽着舅舅为人正经,怎么儿子这幅德行。


    顾逢恩等不到答案,又低头蹭了蹭他的脸:“殿下……”,尾音上扬,这是明晃晃地在撒娇了。


    萧定权叹了口气,顾逢恩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,这么多年就会这么一招,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更没出息,就这一招还凡试必成,认命地笑了一下,抬起手揽住顾逢恩的脖子,使劲捏了一下,觉得下手重了些,又轻轻地摸着:“收,省的去祸害别人。”


    顾逢恩满意了,开始得意忘形,“三郎,我可不是什么祸害,我每回打马从京师大街走过,姑娘们丢的手绢和香包都能把我埋了。”


    萧定权冷笑一声:“哦?是吗?那怎么没把你砸死呢?”开始用力推开顾逢恩。


    顾逢恩悔得咬舌头,赶紧抱紧了他,整个人都缠了上去,萧定权一时挣脱不开狠狠瞪着顾逢恩。


    顾逢恩看着萧定权眼里蓄着怒气瞪着他的样子,只觉得越看越好看,真是色令智昏啊,都把人惹生气了,可是这会儿他只想亲亲他的眼睛。


    顾逢恩凑了过来,萧定权下意识闭眼,一点凉意停在眼睑上,“三郎,只有你,旁人我都不要。”


    萧定权强作淡定地说:“你倒是敢要。”


    顾逢恩翻了个身和他平躺在地上,两个人手握着手,午后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,萧定权努力思考着只是问了句沉香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?想着想着又觉得如果是顾逢恩的话,那大概无论怎样都可以。


    “你还是没回答我是不是沉香呢?”


    “是沉……”顾逢恩一下子坐了起来,惊喜道:“是沉香!”


    “殿下真厉害!”顾逢恩捧着萧定权的脸亲了一口,松开他一下子窜起来去找沉香。


    “哎,你……”萧定权甩了甩手,我还没你那点香金贵?


    “沉香的话得用黑角沉,麝香要一点,郁金也来一点,还要有白蜜,分量得小心着加……”顾逢恩这会正来劲,萧定权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笑了一下,坐在一旁撑着脑袋看着他。


    阳光暖得惬意,顾逢恩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,他心里柔软而满足,看着看着就犯起困来,慢慢睡了过去。


    “三郎,三郎,醒醒啊。”顾逢恩挠了挠萧定权的脸。


    萧定权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,发现自己躺在床上,盖着被子


    顾逢恩捏捏他的脸:“天都黑了,太子殿下。”


    萧定权抬眼看向窗外,冬日的夜来的早,这会已经全暗了下来,回廊的灯也已经挂上了。


    萧定权坐起来,问道:“你怎么不叫我?”


    顾逢恩指尖轻轻扫着他眼下的浅青色,心疼地皱着眉:“你夜里总被梦惊扰,整宿整宿得睡不好,难得睡这么熟,想让你多睡会。”


    萧定权歪头蹭了蹭他的掌心,安慰着他:“我现在睡得好多了,你的香成功了吗?”


    顾逢恩立刻献宝似的捧着给萧定权,说:“你闻闻。”


    萧定权仔细闻了闻,点评道:“香。”


    “您能多几字评语吗?”


    “很香。”


    “再多几个?”


    “梅花香。”


    顾逢恩笑了起来:“是梅花香,不过这香现在还不是时候,需得密封一月,一月后再来启封才是成品。”


    萧定权点了点头,反正他也不明白。他看着新香问道:“那你取名了吗?”


    顾逢恩正欲回答,突然听见屋外一内侍欢喜地喊了句:“下雪了!”


    两人对望一眼,都有些惊喜,走到窗边抬头看见细细碎碎的雪慢慢飘落下来,在脸上快速融化。


    顾逢恩摇了摇他的袖子:“殿下,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


   萧定权轻笑一声,扬声道:“王翁,上酒!”


    王翁乐呵呵地应答着,很快就准备妥当小心地退了出去。


    顾逢恩推开杯子,直接拎起一壶酒满饮一口,直赞道:“不是俗品!”


    萧定权也另起一壶,和他碰了一下:“自然不是俗品,我东府还没穷酸到这个地步。”


   两个人将桌上的酒喝得所剩无几,顾逢恩已有些醉意,歪倒在萧定权身上。


    顾逢恩咽下一口酒说:“三郎取个名吧?”


    萧定权看着窗外的雪,下得越来越紧了,答道:“不然就叫梅花香吧,今日正好下雪了,香味又似梅花,梅花香自苦寒来。”


    顾逢恩立刻说道:“可真俗气!”,转眼又笑了起来,抬手摸摸他的脸,“不过三郎取的都是好的,我都喜欢。”


    “算你识相。”


    酒淌得满地都是,两个人靠在一起,一起看着窗外的雪。


    顾逢恩酒兴起了,突然很想舞剑。


    “三郎,我舞剑给你看吧?”


    “好。”


    顾逢恩起身拿起披风仔细给萧定权系好,萧定权在檐下而立,他提剑至院中。


    雪下得越来越大,顾逢恩舞剑于雪中,少年剑姿利落潇洒,剑的银光晃在已经积了一层薄雪的地面上,格外凌厉,每一个挥剑俱是快意,周身的风雪都被他搅了起来。

  


    萧定权看着顾逢恩,旁人只道武德侯的二公子喜欢舞文弄墨,闲来调香,却不知道其实顾逢恩舞刀弄剑远比他的文墨要好得多,这么多年来他读书写字时有偷懒,然而习武却是雷打不动的事情,冬练三九,夏练三伏,无一日懈怠。


     顾逢恩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份尊贵,但这是因为他是武德侯的儿子,他敬仰自己的父亲,可他并不想完全依仗于他,男儿自立于天地之间,想要什么得自己去争,所以即便他出身侯门,皇亲国戚,偏要靠自己入朝为官。



    父兄庇护,他未曾上过战场,可以由着他的性子读书做官,但他从来不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,征战杀戮意味着随时都会丢了性命,这么多年,他都没有丢掉武艺,他随时都在准备着奔赴战场,这份传承在他的骨血里,无惧亦无悔。


    顾逢恩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尾,萧定权鼓掌叫好,他收剑入鞘,朝檐下走去,萧定权拂掉他肩头落的雪。


    “好看吗?”顾逢恩这会儿酒劲下去不少,却还耍酒疯和个小孩子一样抓着萧定权的手直晃。


    “好看。”萧定权很认真地又夸他一遍:“好看。”


    顾逢恩笑着一把揽过他进屋,“走,再喝一轮!”


    萧定权酒力不算好,又是几杯酒下肚,这会儿醉得昏沉沉几乎睡着了,顾逢恩指尖绕着他的头发,看了一眼脚边的剑,他不敢想,若有朝一日他也要离开的话,三郎的日子该有多难呢。


    顾逢恩的拳头渐渐收紧,俯身和他额头相抵,低喃着:“三郎,别怕,我一定会好好护住你的。”他的心中有所爱之人,他愿成为他的剑 。


    风雪不息,两人相拥而眠。


END.


每次写文永远都追不上更新速度,绝望.jpg


我心目的顾将军是真正的将门之子,我私心的想他能永远做一个和殿下打闹的少年郎,可也我知道这不可能,闲弄香,下战场,顾逢恩不是什么纨绔子弟,为了殿下,为了父兄,为了常州一境的百姓,他一定会奔赴战场,哪怕他能看见结局是死亡。


我现在只想着哪怕顾逢恩为国战死沙场都算善终,而不是死于争权夺位的阴谋诡计。

真怕我们小顾将军看一眼少一眼啊😭


接下来还有点想写齐王和齐王妃,我总想高冷cp怎么办?在线等,挺急的。


最后,感谢观看!鞠躬!


求三连啊姐妹们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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